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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坦白说，我的速度和爆发力都不算顶尖，或许真不如德华。可是，若论反应和灵活性，恐怕无出其右者。我最自信的是自己左右手都能投篮，所以对方只防住我身体一侧是没有用的，我在空中停顿的时间总是能保证我避开对方的阻拦后换手投篮。

    但是，我一个人毕竟独木难支。不知比比的伤势有多严重，反正下半场他一分未得，只是传球组织。而德华身高不足，远不及小眼镜防守的威慑力。就这样，我们上半场仅有的一点优势化为乌有。我想这回恐怕真要靠我抢分了。

    比比又将球传给我，我以眼神示意德华向左跑，然后假意传球。球场上每个人的神经细胞反应的速率都要比平时快，一个微小的动作往往都能够骗到对方。果然，对方误以为我要传球，横身去堵空位。我就利用那一隙，从相反的方向突破了他。篮下只有一个中锋，机不可失，我以身体的右侧贴住对方，使他不能全力起跳，而等待时间差一过，我左手轻轻一挑，准备使用最拿手的一招。突然，一股巨力从后面扑来，直接撞得我失去重心，头朝下跌去。仓促间我只能稍作保护，以手支地，然后侧滑出去，若是换了平时在体育馆里还好，可是水泥球场地面粗糙。这一滑，一道伤口清晰出现在膝侧，转瞬鲜红的液体便漫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咻――”

    一声哨音，裁判不得已又中断了比赛。与此同时，经济系的后援团发出阵阵斥责，抱怨对方恶意犯规。

    比比他们很快围过来，可是，最先出现在面前的竟然是全全。她眼睛红了，几滴眼泪掉落，大概是怕人看见，她迅速用手背拭去泪痕。

    “一休，要不要紧啊？”全全的声音有些颤抖，“呀！这么长的口子，流血了！一休，你这么拼命做什么，刚才太危险……”

    我正为全全的举动不知所错的时候，忽然发觉她很诧异地望着我的身后，正要帮我擦拭血迹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。比比和德华他们的目光也从我身上移开，好像再也不关注我，他们的眼神里有些我无法读懂的东西，是兴奋？

    “惜昔姐？你怎么会……”

    “全全，还是我来吧！”

    那个在我记忆磐石上铭刻的声音出现了……

    果然是惜昔，太难以置信了，她为何会在这里？思索间，惜昔已然接过全全手中的纸巾，为我轻轻擦拭血迹。她看到我的伤口，蹙了蹙眉，轻咬着嘴唇，说：“一休，刚才太危险了，幸亏只是擦伤，要是摔伤了怎么办？哎，求你以后别让惜昔这么担心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惜昔姐，刚才的电话……”全全蹲在惜昔身边，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嗯，是我！”惜昔没做过多解释，只是感激地笑笑，“谢谢你，全全！”

    不知是否这声“谢谢”对于全全太过突兀，她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，缓缓站起身说：“我这里有白药，给一休洒上能消炎止痛，给你！”全全把白药递给惜昔，转身离开，如同未曾来过。惜昔深深望了全全一眼，又看看我，轻叹一声。

    惜昔为我洒上药粉，用手指轻轻抹匀。几块血污贪婪地依附在她纤秀的手指上。我心中不忍。

    “惜昔，我自己来就好了！”

    “不行！还是我来！你的手不干净，会感染的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无语，身边的比比、德华，还有赶过来的浩，还有很多很多的男生女生都哑然失声，静静地看着惜昔为我做的一切，甚至忘了问我伤得是否严重。

    半响，人群突然兴起喧哗，又是上次那几个非洲留学生在不停打着口哨。紧接着带动起一片口哨声。人确实容易流俗，当没有人这么做时，他会与所有人保持一致，可好似一旦有人带头，他便无法按捺住附和的情绪。

    在场的多数人没见过惜昔与我的那次“意外”，所以饶有兴趣地打听着故事的来龙去脉。有的说惜昔与我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朋友；有的说我的家庭背景很深，惜昔是贪恋上我家的财产；有的说我们是通过上回的意外一吻定情；还有的说惜昔只是我的姐姐……

    声音虽然嘈杂，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汇。我偷眼望向惜昔，发现她的眼神随盯着我的伤口，但实际她也在聆听。那微红的脸颊便是证据。我出奇没有感到压抑，第一次接受了她对我的关心。

    惜昔真的很奇怪，她似乎没有追求时尚的兴趣。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便是这样，她的身上没有香水味道，只有那种淡淡的靠近她才能闻到的菊香若隐若现。一件紫色的线衣，一条大腿处洗得泛白的牛仔裤，还有平底运动鞋。头发用淡紫色的发带轻松束起，分外淡雅。

    惜昔的一切穿着好像不是为了炫耀她难得身材，而是隐藏。我看到校园里有的女孩穿得那么出彩，真为惜昔可惜。她若是穿上裙子，那绝对是公主。

    不过这样才是惜昔的性格――

    简单！

    我曾想过，她如此打扮是刻意遮饰自己的美丽，还是她竟未意识到自己的卓尔不群，抑或她根本就看透了万物的无常，知道即使再美的东西也不过是短暂的一瞬，不可能撑到永恒。我真的渴望知道她对美貌的见解，希冀得到一个特殊的答案。

    可是，不管惜昔有多大的魅力，或是造成怎样的轰动，比赛终归才是主旋律。我是不可能上场了，一用力伤口就会崩开。不过对方的11号也不走运，在我身上用尽了最后一次犯规的权力，也陪我一同作壁上观。

    对比比我内心十分抱歉，我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助他获胜，而且我的心思也不在这场比赛，冠军和第二名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分别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下午五点的空气已明显带点凉意，随着夕阳斜下，天幕逐渐由湛蓝染为青黛，几颗亮星率先探出身形欣赏着人间盛宴……

    惜昔随意地陪我并肩坐在地上，她的眼神有点迷离，似在冥想着什么事情，又好像完全沉醉于球场上每一刻的激情搏勇，难以自拔。我轻轻唤了她一声，惜昔别过脸，傻傻地凝视着我。

    “这是梦吗，一休？为何忽然一下子不真实起来了！而你真的存在吗？这两个多月是我最美妙又最离奇的一段时光。不经意间，怎么就从平淡转瞬化为绚丽了？惜昔想找出头绪，可是偏偏捕捉不到！一休，惜昔每天都想你，真的！不是骗你！所以我特别怕梦醒了，一切都会消失。我真的不敢想象你离开我以后，自己是否能坚持走下去不迷路？一休，你说惜昔是否很笨啊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缓缓地凑到她的面前，想告诉她我的真实存在。可她或许是误会了，赧然垂下了头，但那又能将羞涩掩藏多深呢？终于，惜昔没有躲闪，而是仰起脸，轻轻合上眼睛，等待傍晚的清风亲吻她的脸颊。

    是啊，这又算什么呢！就算有人注目又怎样？校园中的情侣何时曾羞于在其他人面前表达爱意呢？所以让他们看去吧！

    我心中分外淡然，从未有过如此的安逸，此刻定心毫无遗漏地把握住惜昔的每一个反应。她迎着夕阳，满脸温暖，没有丝毫**之光涌动，仿佛天使在怜悯世人。我也闭上眼睛，嗅着惜昔散发的气息，在记忆的磐石上一点一点铭刻……

    “惜昔，我喜欢你的味道！”

    惜昔张开眼睛，现出难解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一休？……”

    看着她可爱的神情，心中又泛起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，我伸手阻止她。

    “惜昔，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，能告诉我么？”

    我以为惜昔会现出沉思的神色，可是出乎意料，她顾盼流光，欣然说：“是现在啊！就是和一休并肩呼吸着傍晚清凉空气的此刻，包括惜昔说这句话的此刻，拥有了这一刻，惜昔便觉得拥有了一切！”惜昔靠在我的肩上，静静地看着球场以外无限远处的地平线，等待着那绚美的夕阳一点点消没。

    是现在……

    就是和一休并肩呼吸着傍晚清凉空气的此刻……

    包括惜昔说这句话的此刻……

    拥有了这一刻，惜昔便觉得拥有了一切……

    仿佛是穿越了千年，我苦苦寻觅了几多轮回的答案竟然这么唾手可得。是否造化弄人，偏偏要你兜个很大的圈子再蓦然惊觉？

    从未有过的震撼却是在这不经意间爆发，让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。哎，谁又能理解我此刻心底的感受！

    “一休，你流泪了！”

    “呃？”

    我伸手去摸，碰到了惜昔正为我拭泪的手，那么温暖，让我分不清是泪还是手……

    “咻――”

    一声哨音惊醒了我，原来比赛结束了。

    球场上，比比跌坐在地。一大堆人冲进场内，不知是庆祝胜利还是安慰失落者，反正入目的全是人。远远地，我看见全全向我这里眺望，看到我看她便迅速跑去看比比了。我感觉惜昔的手动了一下，她随之摇头浅笑。

    “一休，我扶你过去吧！”

    “算了，还是让他们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吧！我不想打扰他们！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惜昔微有错愕，“一休，你真不过去？你不想知道胜负吗？”

    “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比赛结果：中文系获胜，蝉联冠军，经济系以六分之差，屈居第二。

    有人开心就会有人失落，很多女孩子已是泪眼朦胧，德华更是不停垂头叹息。还是比比不同，在全全的搀扶下站了起来，勉强带领大家向到场为我们加油的同学鞠躬致谢。四年级的梦终究还是不能圆，望着比比的身影，我感到很是失落，不，是苍凉。

    意料之外的事常发生在情理之中，这可能就是无常之理吧……

    “一休，你们输了……”

    惜昔的口气柔柔的，像是在安慰我，其实她还是不明白。我淡淡一笑：“惜昔，一场小小的比赛仿佛是世界的浓缩，悲欢离合，输赢胜败，世事不外如此，谁又能掌控呢？言谈起来不胜唏嘘！我的惜昔，最珍贵的东西不就是刻下么？既然每个人都拥有了弥足珍贵的宝藏，那输赢又有何妨？我相信那些失落只是暂时的，终有一天，他们回头来看，将会明白此刻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得多！”

    男生、女生此刻沉浸在个人的情绪中，当然也有许多艳羡嫉妒的目光飘来。惜昔仰起脸细审着无比辉煌而又短暂的夕阳，任晚风拂动她的刘海。惜昔扁扁嘴，不知何故又摇了摇头，看着如她般温暖的夕阳，双眼熠熠生辉。

    “一休……也许领惜昔不可自拔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！”

    我含笑和惜昔对望一眼，又把视线投向西边天际。

    此刻――

    夕阳如画，晚霞如诗。含蓄隽永，不漫不持……

    　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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